【轰出】圣子偶像

普通人轰x偶像久

狗血!又名轰轰报恩

 

01

 

晚间12点10分的新宿站,人潮从电子广告牌涌向新干线。轰焦冻坐在车厢最末尾,他的邻座在酣睡,大衣是连帽式,帽子恰好落下盖住戴着口罩的睡脸。窗外长形的电子屏恰好切换着广告——平成最后的偶像真人秀,请为绿谷出久投出支持的一票吧!

 

绿谷出久是今年新出道的偶像。他跳舞卖力、笑容甜美,最初却只能在地下live house里,站在团体最后做着廉价表演。场地空调不足,他就大汗淋漓地唱着I’llsave you, 我会拯救你——可他连自己越变越少的薪资都无法挽救。然而就在那段连第二天的肚子都无法确定能否填饱的时期,绿谷出久捡了个活人回家:那便是轰焦冻。

 

当时的live house里,轰焦冻是除台上偶像外最引入注目的人。这不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张随时可以去签杰尼斯的脸。他日复一日、月复一月地在演出场所滞留,永远穿同一件套头衫,胸口的标签被洗得发白掉色。他是观众里体态最瘦的那一个,是唯一一个天天听绿谷出久唱歌,却不会挥荧光棒的人。那天绿谷出久把脸上最后一点荧绿色眼影洗掉,拉着小拉杆箱溜出场馆后门,他看到轰焦冻站在路灯下。

 

即使是处于食物链底层的地下偶像,绿谷出久依然严格遵守不成文的规定:偶像不可与粉丝有私交。轰焦冻不知疲倦地看他表演,但绿谷出久依旧不确定轰焦冻是不是他的粉丝。也许轰焦冻只个是形似野猫,无家可归的人,占据了一个离绿谷出久不远不近的位置,像猫一样安静地旁观着绿谷出久唱号称可以拯救人心的歌曲。其实他还可以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编出各种各样的原因,但那些借口归根结底,都是从他某种思绪上长出的藤:

 

 他是个滥好人,而滥好人本能地救助他人。

 

“你好,”不同于舞台上的光芒四射,此刻的绿谷出久有些紧张地和轰焦冻打招呼,“你吃过饭了吗?”他从没见过轰焦冻进食。

由于预算有限,他们一前一后地钻进拉面店,挤在一群散发出烟酒气的中年男人中间掰开一次性筷子。轰焦冻低声道了谢,慢条斯理地吃,他是个得体且干净的男孩,就餐礼仪一板一眼得让人联想到旧华族少爷。他把汤喝得见了底。

 

“你家在哪里?”绿谷出久放下筷子,替轰付了帐。

“静冈。”

 

“我老家也在静冈——”绿谷出久突然兴致高涨,可轰似乎毫无老乡相见的激动感。绿谷接触到轰平静的脸,不由低下眼睛挠起了头。轰耐心地等他把头挠完。

“这么说,你在东京没有住处?在找到住处前,要不要来我家?”

“我没钱付房租。”

然而绿谷出久摆摆手,笑了。

 

 

02

绿谷拿钥匙打开公寓门,轰焦冻对无人的房间说了声打扰了,便脱鞋进门。绿谷出久把自己喜欢的椅垫分一个给轰焦冻,他们从半夜10点谈到凌晨2点。轰焦冻今年刚毕业,被虚假面试骗来东京,失去了房费和旅费。

 

“没事的,”绿谷出久伸手去拍了拍轰焦冻的胳膊。“现在你有住处了。请多指教,轰君。”

轰焦冻盯着绿谷出久伸过来的手,愣了一下,也伸出右手握了握。

 

“你唱歌很好听。”他没头没脑地夸奖道。“你是歌手吗?”他想到红白歌会上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。

 

“现在还不算。总有一天,我会成为最棒的歌手……到那个时候,大家谈到我,会说:啊,我被这个人的歌声拯救了。”

轰焦冻努力想象绿谷出久描绘出的梦。“如果有那么一天,你的演唱会票会不会卖很贵?“

“你免费入场。“绿谷说,他们相视一两秒,然后一起笑了起来。

 

白天轰焦冻在便利店打工,绿谷出久去排练。晚上他们在live house碰头,绿谷出久依然站在最后一排,他在台上唱着拯救人心的歌曲,轰焦冻跟着节奏一下下挥舞荧光棒。轰没有应援经验,笨手笨脚地模仿宅男们的动作,但他进步很快。没有演出的夜晚,绿谷出久比他晚一点回家,他听到轰焦冻在厨房煮乌冬,哼着绿谷出久演唱过的、拯救人心的曲调。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但轰焦冻先回了头。

 

“欢迎回来。“

 

绿谷出久突然意识到,轰焦冻并不总是表情平平。没有人生来就缺失表情,他们只是需要做表情的合适契机。在绿谷出久小小的公寓里,轰焦冻对他微笑。轰找到了可以微笑的地方。

 

客厅里有一个小猪储蓄罐,里面放着轰焦冻打工减去日常开销的余额。现在小猪体重增加,绿谷出久给小猪撇去灰尘时,瞥到一旁轰焦冻手机上开着新干线每日讯息。他完全可以理解,或者说他装作理解了:轰焦冻总有一天要回静冈。他会在那里找到适合的工作,那里没有虚假面试,没有食不果腹……没有绿谷出久。

那天绿谷花了很长时间才拖完地。而且他忘记了擦窗台。

 

轰焦冻像往常一样买菜回家,绿谷出久坐在他对面食不知味地进食。新干线票很好买,轰焦冻已经买好票了吗?然而直到他们洗完碗,轰焦冻都没表现出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,他帮绿谷拉窗帘,坐在他身边说:“晚安。“

 

轰焦冻在他身边打地铺。他听着轰焦冻的鼾声,觉得自己应该为轰焦冻高兴才对,可一想到新干线票,他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,留下一个形似车票被乘务员打过孔的洞,扎眼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。

 

这晚他做了梦。

 

与其说是梦,不如说是童年的重演:绿谷出久小的时候,曾经短暂地喂养过一只野猫。家人对猫毛过敏,所以他偷偷拿小鱼干去后院喂猫。野猫有着异色的眼瞳,把小鱼干吃得一干二净,它在吃小鱼干的时候,绿谷出久可以自由地捋它脊背的毛。但那终究是一只野猫,不可能被小鱼干驯养。他看着野猫尾巴摆来摆去——然后野猫掉转身体。

 

“别走,”他说,但他在梦里无法发声,“别走,回来。”他迈不开腿跑过去抱猫,像植物标本被钉进相框,“不要现在走……“

 

“——因为我喜欢你。”

 

他一下子醒了过来。轰焦冻坐在他身边,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在抹他的眼泪。人梦到悲伤的事时,会无意识地流泪。轰焦冻似乎听到他说梦话,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回答梦话,接着开口。

 

“绿谷,我不会走的。“

 

“可我看到你在查新干线的票。“

 

轰焦冻似乎很惊讶,然后垂下双眼,替绿谷擦掉最后一点眼泪。“我想,“他吞吞吐吐地说,“等我们都放了假,可以一起回静冈。”

 

“做偶像,很辛苦吧。”

 

他突然紧张起来,因为绿谷出久捂住了眼睛,胸口不成节奏地起伏着,是他说错了话吗?他俯下身想仔细查看绿谷出久的样子——就在这一瞬间,绿谷出久松开手,带着不成样子、泪眼朦胧的表情,搂住了轰焦冻的脖子。

 

“不、不辛苦,”他不小心打了个嗝,但还是继续往下说,

 

“因为轰君在我身边。”

 

那晚轰焦冻第一次和同性接吻。原来同性的嘴唇也可以如此柔软,或者说只有绿谷出久是如此?绿谷出久的眼泪流进他们嘴唇的交界处,混入轰焦冻的唾液。轰焦冻感觉自己像把嘴贴在一块温热的海绵蛋糕上。他喜欢蛋糕,所以他张开嘴让舌头滑入绿谷出久的唇齿之间。他毫无经验,此刻既是求爱又是探寻,他的手不由自主开始解绿谷出久胸前的扣子。他的手指干燥,触到绿谷出久的皮肤时起了静电,也正是因为静电,轰焦冻突然松开了他。

 

即使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地下偶像,绿谷出久也应该遵守着不成文的准则。

 

“绿谷,”他说,“对不起,我不该碰你。责任在我。”

“可是我先对你……”

 

“对不起。”他重复了一遍,与其说是道歉,不如说是某种隐晦的强调。“绿谷,你是想当偶像的吧?“

 

 

03

 

他们是生活是一条平稳的直线,昨夜接吻仿佛只是画线人手稍微抖了一下,除非那人因帕金森不得不退出绘画界,这条直线会一直延展下去。白天轰焦冻打工,绿谷出久排练,现在轰焦冻晚上也打工。他避免去听绿谷出久唱拯救人心的歌,避免和他有超乎室友关系的交流。某天绿谷出久的一位观众把他的歌声传上推特,来买演出票的人越来越多,“势头好的话,你会成为真正的偶像!“经纪人鼓励他,他是从上个月开始有个人经纪人的。

 

粉丝说他的表演有着鼓舞人心的力量。“像被拯救了一样!”他们七嘴八舌地发着推,然而最初被拯救的那个人——轰焦冻,现在一言不发。当绿谷出久告诉轰他从团体单飞,可以举办小型地下演唱会时,轰焦冻只是简单地表示祝贺。

 

“很好啊。你离梦想越来越近了。”

然后轰开始描述他新找的合租公寓。

 

绿谷出久想要成为拯救人心的偶像,首先要与他拯救过的轰焦冻划清关系。搬家那天,轰只打包了很少的东西,据说新住处室友善良,设施齐全,而且离轰要去面试的公司只要走10分分钟。

 

“我有免费的演唱会票。“虽然轰焦冻拒绝了,绿谷出久还是把票塞进他手里。“虽然是开玩笑,但我以前但应过让你免费来听演唱会。如果愿意的话,就过来看一眼吧。”

 

他看着轰焦冻上了搬家公司的车,就好像小时候目送野猫叼着小鱼干消失在灌木丛。他们会各自拥有光明的未来——理应如此。

 

事情是在演唱会前夕爆出的。匿名推特用户曝光了绿谷出久经纪人的过去,他只是个趁着无依无靠的地下偶像吸引粉丝时,趁机捞一笔金的投机者。计划败露,经纪人携款逃走,绿谷出久从警局走出来时觉得这个世界的重力都颠倒过来,他头重脚轻,模模糊糊间想到没交的房租和早夭的小型演唱会,之前他还给了轰一张免费票。

 

夜幕降临时,绿谷出久回到了live house。由于他草率地退出团体,现在他连偶像都不是了。今日没有演出,他坐在漆黑一片的舞台上,想到很久以前的夜晚,他在最后一排跳来跳去地唱歌,看到观众最后排站了个样貌标志的男孩。

 

“你们说那个人是不是很帅?”他在后台卸妆,听到其他成员谈论轰焦冻,“如果我不当偶像就好了!“

“你只是想和帅哥谈恋爱而已吧!“

 

现在绿谷出久不是偶像,同时轰焦冻也不会回来。他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轰焦冻,突然头顶灯光哐地亮起——他被刺得睁不开眼,揉了好久的眼睛才看清是轰焦冻站在门边。

 

“我听工作人员说了,“轰焦冻朝他走过来,“他们不敢和你搭话,说你在这里躲了一下午。”

“绿谷,回家吧。”

“家……回哪里呢?我已经没钱交房租了……”他断断续续地说,现在他成了那个濒临无家可归的可怜人,被他拯救过的男孩仍旧朝他稳稳伸出手。

 

“回我们的家。“轰焦冻说。

 

他怀疑自己听错了,他和轰焦冻甚至都没有真正开始过,怎么会有共同的家?可轰焦冻看上去全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。他眼神纯粹,和绿谷出久在路灯下向他搭话时一样:游离于群体之外,冷冷地观察着人类的野猫,竟被绿谷出久的一碗拉面驯养,在与绿谷相处的过程中获得人类的情感;即使他曾和绿谷分开,在绿谷需要帮助时,他会回来。

 

眼下绿谷出久跪在白茫茫一片的舞台上,强光像圣洁的布一样落下来。他曾光芒四射,是轰焦冻日复一日仰视着的偶像。对偶像来说,亲吻即是魔咒,是把他们从神坛打下的女巫之锤,而现在绿谷出久义无返顾地亲吻轰焦冻。轰如猫般的异色双眼有种特殊的吸引力,让他甘愿堕为凡人、

 

那晚他们像万千普通人那样做爱。

轰焦冻的卧室靠近铁轨,新干线飞驰而过,他们交叠的身体被时明时灭的白光映成剪影。寒流在城市上空肆虐,而绿谷出久的汗液反反复复地染湿床单,轰焦冻拨开粘在他脸上的头发,安抚般地亲吻汗渍涔涔的额头。绿谷出久像梦见小猫那晚一样无法停止流泪,他把脸埋进轰结实的胸口。泪和汗混在一起,下体也湿黏成片,他陷入情欲的泥泽,用于呼救的嘴被轰以吻封住。当轰深埋在他体内闷哼着喷射,新干线闪烁着白光掠过,楼上有人打开了音响,放的正是绿谷出久唱的拯救人心的歌曲,孩子跟着节拍跺脚。他们歌颂圣子与野猫在此刻一同成人。

 

他气喘吁吁,被轰搂住,又记起了小时候曾喂过的那只野猫。安静地吃小鱼干,最后却不辞而别的野猫。他想起来了。野猫出走并不是结局,很久以后的一天——久到后院花草被覆上一层薄雪。绿谷出久家后门口开始出现细碎的植物,有时是叶片,有时是不知名的浆果。他捡起这些小东西时,仿佛能透过灌木丛看见一双异色的眼睛。他听说过猫会把抓来的老鼠放到人类面前,但猫会抓叶子吗?

 

也许那是野猫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。

 

现在轰焦冻也在绿谷出久的唇上印下深吻。

 

 

04

 

他们没能睡很久。翌日清晨,轰焦冻先起来去开门,室友告诉他:“有人找你。”

几小时后,他和绿谷出久坐在沙发上瞪着陌生西装男人看,仿佛要确认对方是不是又是个虚假经纪人。Live House工作人员替他们关上门。西装男说:“我司想和绿谷先生签约。”

 

“他已经不是偶像了。”轰告诉他。

“偶像可以再当。我们提供正式出道机会,以及参加真人秀的名额。”

 

轰焦冻看向绿谷出久——那是任何一个地下偶像都无法拒绝的条件。即使常年站在最后一排唱歌、被假经纪人骗,绿谷出久的梦想还是和他刚下新干线、踏上新宿站站台一样闪烁发亮。轰焦冻能承担让绿谷出久放弃成为偶像的责任吗?

 

“我……”绿谷出久的目光在轰焦冻和经纪人身上转来转去。经纪人没等他说完,先开了口。

 

“你和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?”

 

绿谷出久猛地怔住,微张着嘴看向轰焦冻。他和轰焦冻是什么关系?偶像是不可以恋爱的。他如果想当回偶像,就必须像圣子一样抛弃所有情欲,包括恋人。

 

“我们以前是室友。”轰焦冻替他作了答,“昨天他怕房东催房租,在我现在的公寓借住。我的其他室友可以作证。”

 

对于地下偶像来说,每一个演出机会都弥足珍贵,更何况是出道,连普通人如轰焦冻都清楚这一点。轰推着绿谷出久走向绿谷出久的梦,那里无人为房租挠头,绿谷出久是新晋偶像,人气持续攀升,今年会上红白歌会,也许明年会出演晨间剧。他们会有明亮的、不再相交的未来。

 

这是轰焦冻作为被救赎者,向绿谷出久最后的报恩。

 

绿谷出久有一周可以考虑。一周后他在合同上签字,但他坚持了一点:无论是开演唱会、还是上番组节目,他必须获得一张免费票。新的经纪公司虽觉得这个提议奇怪,但还是勉强点头了。从此之后他开始频繁地参加节目。作为偶像的绿谷出久跳舞卖力、笑容甜美,更重要的是他的歌手,人们都说绿谷出久的声音温柔,就好像圣子救赎凡人。

 

他上过好多节目,无数次将目光扫过观众,看到或兴奋或欣赏的脸。他还年轻,作为偶像的生命周期很长。他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,他们都爱在荧屏上绽开完美笑容的绿谷出久。但只有一人,也只有那一个,用欲望器官为他染上并不圣洁的白色。他早回不了圣坛,因为他罪盈满贯:从来都不是轰焦冻单方面引诱他跌落圣坛。自从他在最初的那个夜晚向轰走去,他就已是轰焦冻的共犯了。他向轰焦冻寄免费票,从没收到过回音。他还是孜孜不倦地寄。

 

直到参加偶像真人秀前夕,他敲开经纪人办公室的门,以为经纪人会和他讨论演出计划,结果却看到了他的免费票。从没被真正寄出过,全部胡乱地叠在一起,堆在经纪人桌上。

 

“你们到底什么关系?“

 

经纪人得不到答案,只能更加密切地监督绿谷出久,将他的活动空间限制于排练室和化妆间内。私人用手机被收走,再放回绿谷桌前时,聊天记录连同联系列表已经被仔细筛选清理过一遍。人们太爱圣子了。甚至不惜割掉他仅有的、与凡人相关的部分,将他捧上前无仅有的高度——圣子救赎了人们,而他自己却被困入笼中,无法得到拯救。

 

绿谷出久参加的偶像真人秀在下周开播。现场票在线下线上被抢购一空,无数人从新宿站涌向巨大的演出场馆。他坐在化妆间里,其他新人偶像面无表情地在他旁边玩手机。这时离他最近的那个偶像打连连看连输三把,啪地一下把手机拍在桌上。

 

“对不起,“他终于鼓起勇气说,“我的经纪人把我的手机收走了……可以借我五分钟吗?我想给朋友打个电话。”

 

新人偶像皱着眉看他。“五分钟能说清楚吗?”

绿谷还没回答,新人偶像叹了口气,把手机抛给他,他心怀感激地接住。“你不是第一个,“新人说,“不管怎么样,请你加油。”

 

经纪人在外面守着,所以他躲进试衣间。他拨通轰焦冻的号码,双手颤抖,祈祷着轰千万别换手机号,千万别换手机号……

他以为自己会激动得哭出来。但当熟悉的问好声响起,他出奇地平静。他只是想再听一听轰的声音而已。五分钟通话改变不了什么——他和轰焦冻依然是曾热烈地做过爱的关系,仅此为止。

 

轰先开了口。

 

“绿谷?你换了手机号?”

“轰君……”

先说什么呢?他有千言万语,现在却一个字迸不出来。他能说什么呢?

“我一直在关注你。“轰的声音依旧沉稳,“你实现了梦想。”

“嗯。”

 

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他们异口同声地发问,又一起重回沉默。

 

他听见轰说:“我换了工作,不在东京……今晚就回静冈。

“是吗,恭喜你了。“他感觉自己嘴唇在机械地开合。轰那边有点不寻常的嘈杂,是已经在车站了吗?他还在仔细辨认那端的情况,又听见轰说:“我走之前……买了你演出的票。我们约好了吧?你实现梦想那天,我会来看你。”

 

轰还记得。轰一直记得——那天他们被香气喷喷的拉面所驱使,天真地做过的梦。也许轰也想到了他第一次被绿谷被捡回公寓的场景,扬声器传来低低的笑声。

“你的票很不好抢啊,绿谷。而且还很贵。”

“抱歉,下次给你打半折……不对,轰君的话,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。”

 

通话时间跳上了五。“还能……”绿谷怯生生地问,“见到你吗?”明明是不该再有交集的两人,却还是像磁铁般被吸引到一起……明明他的免费票都被经纪人截住,没有一张被送到轰手中。

 

“只要你想见我。”

 

绿谷出久是当今大热的偶像。他从升降台缓缓升上舞台,稍稍眯眼适应强光——接着就看见了浩如星海的白色。最初他在最后一排蹦来跳去地唱歌,是路灯的白光把他指引到无家可归的轰焦冻身边。白光从低矮的live house投射而下,倾泻在轰焦冻探身亲吻他的脸上;他和轰焦冻做爱时从窗外驶过的新干线,方块状的白光像探照等一样顺着轰焦冻弓起的背部线条流淌而过。现在轰焦冻也在观众们的光之海中,他曾被绿谷手把手地教如何挥应援棒。因为老师是绿谷出久,他学得很快。

 

他唱起救赎人心的歌曲,观众离他太远,他就想象轰焦冻站在某个方向的最后排,闪烁着猫般的异色双眼注视着他。我会拯救你——他的歌词终于有了指向性,他想拯救的人是轰焦冻,作为报恩,轰焦冻也一次次拯救了他。这就够了,他无法说话,只能一直歌唱下去。他感谢着轰焦冻如约而来,他作为圣子,理应为轰焦冻献上送别的祝福。他不该有私欲的。

 

演出结束后,工作人员敲门进化妆室,告诉绿谷出久他收到了粉丝礼物。“你可以去见粉丝。”他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向面会室,今夜注定不眠,形色人群将他面前汇聚又散开,他身后的走廊拐角处,经纪人正大声和安保交涉着什么。

 

“不可以放他进来……就算他说……也不行!”他听见经纪人在强调。

 

“绿谷?”工作人员突然转头,绿谷出久并没有跟上来,而是注视着身后的某个方向——经纪人所在的走廊拐角,通向场馆后门。每个演出场馆都有那么一个后门,垃圾桶歪倒在白色的路灯边。路灯下会有人吗?他眼前是成圣之路,只要走到粉丝那里去,他就会有光明的未来。可即使明天就必须作为平等爱人的偶像活下去,但绿谷出久此刻还想再做一会凡人。睡觉时会梦到小猫、亲吻恋人时会流泪的凡人。“绿谷?!”经纪人被猛撞了一记,又惊又怒地吼道。

 

工作人员们发出尖叫,看着他们的圣子偶像狼狈地像万千普通人一样奔跑。他跑得太快,无论是经纪人追来的脚步声、还是掠过他身边的人影都化成糊状,他头顶白炽灯光连成一线,如同纯白的天河般引导他向后门而去。他的手狠狠撞在门把手上,可他感觉不到疼。绿谷出久扑进夜色中,差点摔在地上,是某个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
 

那是他熟悉的手。

 

 

05

 

“绿谷?“

 

恋人将脸凑近他,他揉了揉眼睛。“我刚才做了个梦。” 

这里是晚间的新宿站。人潮从电子广告牌涌向新干线,绿谷出久缩在靠窗的座位里,他的大衣是连帽式,帽子恰好落下盖住戴着口罩的脸。轰焦冻坐在他的邻座,把盖在绿谷出久身上的外套往绿谷胸口拉了拉。窗外的电子屏恰好切换到果汁广告。

 

“什么梦?“

 

轰焦冻还在等待答案,但绿谷出久摇了摇头。“我有点忘了……好像做了一些傻事,我把你推开,你不知道去了哪里……不过你最后又回来了。”

 

“我不会走的。”轰说。

“别担心,只是个梦而已。“绿谷打了个哈欠。“…...现在几点了?”

“12点10分。还有5分钟发车。”

 

“是吗,”他又往轰的外套里缩了缩,“到名古屋站后叫我哦,轰君。”

“好期待轰家是什么样呀。”这是绿谷出久在彻底入梦前,和轰的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

 

更多人踏上车厢,也许是在寻找座位,也许不是。绿谷出久盖着轰焦冻的外套睡觉,外套下面是他们相握的手。人在睡着时手会无意识地放松,所以轰把绿谷的手握得更紧。在车门彻底关上前,他帮绿谷整理好乱翘的刘海,犹豫一会还是亲上绿谷的额头。“做个好梦。”他喃喃道。

 

“白的!”前方有孩子大呼小叫,轰焦冻也看向窗外,在经过几波寒潮后,东京终于降了雪。雪会积得很迅速。

 

白茫一片中,他们驶向远方。

 

 

End.

 

评论(30)
热度(1091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田中鸡肉派 | Powered by LOFTER